我不是来砸场子的,我是来参选王妃的!



作者 | 九月花稀


“我真是来参选王妃的。”

韩王府门口,一朴素少女皱着眉头,气喘吁吁地用袖子擦拭着脸上的汗珠,她是一路小跑过来,没有软轿和随从,甚至连一身像样的衣裳都没有。

早上生火给母亲熬药,所以她袖子沾染了灰炭,一擦拭,红彤彤的脸颊上便多了一道黑。

守门的大汉惊愕地打量着她,翻看她递给的帖子,嘴角微微抽搐,再一次问她:“你,真的是宰相大人府上的小姐?”

眼看时辰不早了,里面已然开始选妃,少女急眼了,叉着腰冷声道:“我乃李相三房嫡女,帖子上的确是祖父的亲笔和印章,如何有假?我来选妃,还是陛下钦点,你若执意阻拦,误了本小姐选妃,小心你的脑袋!”

子佩眼一瞪,声音一冷,颇具威严,守门大汉被她唬得一怔一怔,赶忙将她放进王府去。

韩王命里克妻,连续纳的三任王妃都相继离奇病故,皆活不过一年。听说,第一任王妃是被韩王爷活活打死,第二任是喝毒酒自尽,第三任则是发疯上吊自缢。

今年,皇帝再给韩王选妃,让大臣们挑出适龄的女儿出来参选,还点名让李相出一个孙女。

谁不知道韩王脾气古怪,性情暴戾,若是入了韩王府,指不定哪天便一命呜呼了,所以李家大伯二伯都不愿让自己女儿来选妃。

子佩来选秀也是迫于无奈,母亲周氏身子虚弱,一连生了两个女儿后,肚子便没了动静,这几年都是药不离口,母女几人在府中颇受欺凌,连妾氏都能压在她们头上作威作福。

若她能让韩王瞧上眼,母亲和妹妹在家中地位便可水涨船高,不用受老太太和姨娘们的冷眼和嘲讽。

一想到秦姨娘挺着大肚子让周氏伺候的情形,子佩一脸视死如归地踏入王府。

走进姹紫嫣红的美人堆里,个个看到她先是惊愕,而后捂嘴偷笑,对她指指点点。

子佩自然知道她们在笑话她衣着寒碜,看了看自己这一身的装扮,子佩也叹气。本来她是有准备华服美裙和珠钗宝饰,但被调皮的庶弟毁了去。

宫里来的姑姑一看到她,以为她是混进来的烧火丫头,揪着子佩的耳朵呵斥着就要拎出去,子佩解释了半天,才没被扔出王府。

脸上黑乎乎的还没擦拭干净,便急急忙忙随着一众美人去面见韩王。

花园里,一排排的美人儿个个光鲜亮丽,衣着得体,妆容精致,韩王经过子佩身边时候突然停住,皱眉。

“你是来砸场子的?”

男人的声音淡淡,但是带着威严和不满,烧火房的丫鬟什么时候也可以来参选做他妃子了?

子佩一直低垂着头,突然听到脚步停在自己身边,脑门上落下两道冰冷的视线,压迫感一下子袭来,她不由得缩了缩脖子。

这话,问的是她吗?

她立马猜出男人的身份,不由得紧张地跪下去,委屈巴巴地抬起头,入眼的是一张严肃冰冷的脸,眉目俊朗,鼻梁挺拔,冷冷站在她跟前,她能感受得到他身上与生俱来的傲慢和霸气。

彼时,被他冷冷注视着,她感觉自己就如小麻雀一般被猎人拿着弓箭对准,无处可逃。有些惊慌失措地张口,但一时怔在那里说不出话。

深吸一口气,她压抑住自己慌乱的心跳,定了定神,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。

“我,我不是来砸场子的,我是来选妃。”

对方冷冷一哼,道:“本王不需要烧火丫鬟。”然后转头看向一旁负责选秀的姑姑,薄怒道:“还不把人丢出去?”

韩王的脾气是出了名的恶劣,子佩吓得脸色煞白,心胆俱颤,委屈又尴尬,小脸烧得红通通的。

她今日的装扮太违和,寒酸而狼狈,所以才引得对方误会,心口一阵阵的疼。她是宰相嫡孙,但境遇却如此难堪。

前几年姨娘诞下庶子之后,李父越发宠爱妾氏和庶弟,她的光景便开始艰难了,总会被他人挖苦讥讽。

松了松捏疼的拳头,子佩忍着屈辱直视韩王,淡淡道:“我祖父乃当朝李相,王爷若不看祖父面子,将子佩丢出去便是。”

方才还怯生生的,现在竟敢直直对视韩王,后者不免多打量了子佩两眼,表情没有方才那般傲慢。

听闻李相孙女个个貌美如花、贤良淑德,可眼下这个……

韩王看过子佩递过来的帖子,脸色一黑再黑,半响才开口。“李相在帖子上说你聪慧孝顺,善良可爱。”

这些赞美之词,他怎么看不出来?

又打量了子佩一遍,发现她神情淡淡,端端站在那里不卑不亢,已然没了半丝慌乱,反而镇定自若,坦然处之。

小丫头倒是有几分稳重成熟。

半响不见有人驱赶她,子佩便自己走出来,矮下身对韩王施礼,“子佩失礼,让王爷见笑了,子佩告退。”

便是狼狈,她还是气定神闲,从容不迫地转身离开,不能让人看轻了去。

“来人,带她下去沐浴,换一身衣服。”

身后传来闷闷的声音后,几个婢子便跟上子佩,拉着她走了。

子佩一脸懵懂地被几个丫头拉去沐浴,待看到菱花镜里一张精致美丽的容颜,她尚云里雾里,感觉像做梦一样。

这张桃玉似的脸,是她吗?

糟糠变美玉,差距有点大,韩王看到她一身花容之姿走出来的时候,也是惊愕不已,眼神落在她身上良久才挪开。

子佩知道韩王是给她台阶下,识时务地走过去礼貌跟他道谢。

哪知道韩王凉凉回了一句:“本王选妃不是市集挑萝卜,容不得别人含糊怠慢罢了。”

这是指责她不重视场合,有意穿成那般来拆他的台。子佩想解释两句,但韩王已经不耐烦地摆手让她回自己位置去。

甄选正式开始,各家小姐都展示了自己的才艺,五花八门,艳惊四座,轮到子佩的时候,便有些尴尬了。

“你叫子佩?”韩王琢磨着她的闺名,“青青子佩,悠悠我思,倒是个雅致的名字。”看她此时气质清幽出尘,落落大方,倒配得上这个名字。

她呆呆站在那里,晃了晃手里的乐器,有些难为情看着他,“我的玉箫是坏的。”

韩王恨恨地瞪她,有些咬牙切齿,子佩赶紧偏开头不看他的脸。

“你是来搞笑的,还是来找茬的?”他端坐在贵妃椅上,大手用力捏着扶手,子佩感觉他想要捏碎那椅子。

她也很委屈无奈,好不容易才求得祖父同意,让她来参选韩王妃,不想精心准备的衣服首饰被毁了,连乐器也被人弄坏了。

他手指咯咯敲击着扶手,似在琢磨着将她扔出去,子佩有些怕怕,尴尬赔笑道:“我可以用树叶吹奏。”

说着,她赶紧转身小跑过去,踮起脚尖去摘紫竹叶,不待他翻脸呵斥,她迅速吹奏起一首《画堂春》。

曲调悠扬婉转,灵动活泼,别有一番滋味。

韩王脸色稍缓。

一曲毕,子佩小心翼翼观察韩王的表情,似乎没有什么不悦,这才嘘了一口气挪回自己的位置。

子佩有些失落,今天的甄选自己频频出洋相,这韩王府一定是进不了了。

她垂头丧气地站在柳枝下,闷闷地扯着枝条等着甄选结束,不经意一抬头,却见韩王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。

他在看她?

愣了一下,她赶紧丢掉手里扯坏的柳枝,乖乖站好。

忽然身边人群里传出一声惊叫,一众小小姐们吓得花容失色,在花园里乱跑。

原来草丛里突然窜出一条小青蛇,子佩想都没想就跑上去,一脚踩上小青蛇头部,生生将小蛇定在那里。

周围静悄悄,所有人都傻眼地看着她。

“剽悍啊。”突然有个小姐说了这么一句。

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,子佩哭笑不得地看向韩王,但见韩王也是瞠目结舌地看着她。

子佩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。


甄选结束后,韩王并没有当场宣布相中了哪家小姐,而是让她们各自回家等消息。

临走前,子佩换回自己的衣服,抱着叠整齐的衣裙拿去还给韩王。

到了韩王的院子,门口没有看守的护卫和通报的小厮,踌躇一会之后,子佩便自己踏入院子。

院里幽静雅致,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,走了好久才在桃花园里看到韩王身影。

他一个人靠着桃花树根坐下,提着酒壶自饮自酌,有些失魂落魄,似乎心事重重。

她硬着头皮小心翼翼靠近他,将衣物搁在前方的石桌上。

他凉凉的视线瞥了她一眼,无声看着她一身朴素的衣裙,皱眉,不悦。

这男人阴鹜冰冷,子佩自然是怕的。

“我是来还衣服的。”说着忍不住后退几步,继续解释道:“门口没有人,我就走进来了,无意冒犯,请王爷赎罪。”

他没有吭声,子佩一转身,突然想起什么,又回头。

“我真的不是来砸场子的,我是来选妃的。”

想到今日那些个参选的小姐,样貌普通,没有几个是好的姿容,想来是很多大臣都怕自己家女儿被韩王看上。

自己又是一身褴褛而来,毫无修容,子佩怕他认为她是故意来羞辱他,遂解释一下。

“为什么?”他提着酒壶站起来,摇摇晃晃地朝她走来。

看他带着七分醉意,子佩怯生生往后退去。

都说韩王冷酷暴戾,发怒起来能一掌把人劈吐血,子佩脑子里浮现出韩王杀人的模样,顿时只觉得头皮发麻。

就不该私闯他的院子啊!

“因为,我想做你的王妃。”

不等韩王过来,子佩已经逃命似的撒开腿要跑了。

他一把抓住她手臂,将她摁在树上,明显感受得到她单薄的身子在颤抖。

她在害怕他。

却又嘴硬,执拗地强忍住自己的恐惧,表面故作镇定。

他扯开一抹阴冷的笑意,低下头靠近她的小脸,“真想做本王的王妃?”

他倒不信乎,他的王妃都活不过一年,所以没人会真的愿意做他的王妃。

她挣扎着,但身子动弹不得,他的力气很大,刚要挣脱出他的压迫,又被他摁了回去,双臂将她锁住。

“既然想做本王的妃子,那为何会怕本王?”语气里带着嘲弄,不屑。

“我……”

从未跟任何男人如此靠近,更未被任何男人肢体触碰过,子佩一下子心慌慌,瞬间面红耳赤。

红通通的小脸实在可爱,韩王酒意上头,忍不住伸手就摸了一把。

啪地一声作响,韩王瞬间清醒,惊愕、气愤瞪着子佩。

后者吃惊地看看他的脸颊,印着自己的爪子痕迹,又看看自己的手。

完了,她竟然打了他。

看着他的一半红一半黑的脸,她手足无措,觉得自己这下子死定了,眼泪簌簌往下落。

韩王也意识到自己因何被打了,有些难堪,有些窝火。

看她眼泪一个劲往下掉,心烦不已。

“别哭了!”

他一声呵斥,她顿了一下,停了一下,然后眼泪越发凶猛往下掉了。

很快,竟呜呜哭了起来。

最后,韩王不耐烦地甩袖子走人。


从王府回来后,子佩一如往常地打扮成野小子的模样,脸上抹了点灰,便跑出府为母亲抓药。

回来的路上看到有姑娘被几个混混调戏,子佩恼火冲上去护着姑娘与混混争执,很快就打了起来。

子佩身板子看似薄弱可力气不小,还能跟混混打架,但对方三个围打她一个,自然会挨不少拳头。

快要撑不住的时候,突然出现两个男人护着她,迅速将混混打跑。

待要感激人家,却见两个冷面男人径直走向人群,站到一男人身后去。

竟然是韩王。

子佩尴尬地站在原地,不知是该上前行礼,还是要跑路。

一个姑娘家女扮男装出来抛头露面,甚至当街打架,真是不成体统!

他不禁皱眉,越发看不懂这小丫头片子。

面对韩王,子佩突然就尴尬脸红了。

虽不愿,但还是上前施礼,感激他出手相帮。

“李小姐竟然会打架。”韩王看了看她淤青的额头,还有被扯烂的衣服,眉头深皱。

当街打架这种糗事,竟然被他撞见,子佩只觉得狼狈不堪。

“求王爷帮小女保密,不要把今日之事说出去。”虽然不好意思,却不得不开口求他。

这事关她声誉,如若别人知道她街头打架,以后如何有脸见人?再是李家那边,若知道她这般剽悍骇俗,定然会打死她。

韩王不吭声。

她有些着急地伸手去扯扯他的袖子,可怜兮兮地用眼神恳求他。

“王爷若是还记仇上回打您之事,您,您也可打回去。”

不提这事还好,一提,韩王脸色越发黑了。

冷哼一声,他甩开被抓着的袖子,转身大步离去。

子佩着急,捡起丢在地上的药包,赶紧追上去。

“王爷,请留步。”

前面的人突然站住,后面的人冲上来刹不住脚,一下子撞他身后上。

哎呦一声,子佩一屁股摔坐在地上。

韩王回头,看她吃痛地摸着额头上肿起的大包,嗞嗞叫着喊疼,原来是正巧撞到伤口上了。

她一伸手便抓住他的脚腕,哀求道:“别走,拜托您了,不要说出去,我不想给一个老头子做妾。”

她在王府选妃的笑话传到了李家,老太太和李父对此事非常生气,姨娘又开始在李父耳边吹风,想将子佩嫁给赵老王爷做妾。

李父素来不受李相看重,官位低微,仕途艰难,遂一直郁闷,姨娘一提议,他便有了此想法。

秦姨娘是打定了主意让子佩给人做小。

李相离京南下几日,趁此空当,秦姨娘便开始张罗着把子佩送出去了。

这一日,老太太和其他几房媳妇都去礼佛,不在府中,秦姨娘便开始逼迫子佩去赵王府了。

子佩自是死活不从。

若非周氏身子虚弱,经不得折腾,她早就带着母亲和妹妹离开这相府了。

看子佩收拾着行礼,欲带周氏离开,秦姨娘带着人堵在周氏门口。

“你母亲的身子骨你又不是不知道,这几年若不是府里的药材养着,早就没了。”秦姨娘腆着大肚子,两个嬷嬷一左一右搀扶着她走过来,满脸小人得志的做派。

“今儿个你去也得去,不去也得去。”这事,李父已经默许,秦姨娘自然要做到底。

子佩平日里顶撞她,不将她放在眼里,她自然恨得牙痒痒,早有将子佩赶去给人做小的打算。

可怜周氏被气得吐血,护不得自己女儿,只能看着两个女儿抱着她惊叫哭泣,说不出一句话来。

“你自然可以寻死觅活反抗到底,但是你母亲和妹妹呢?”秦姨娘大笑,挥手示意嬷嬷去把子佩强行拉走。

子佩性子倔,自是要奋力反抗的。

但被家丁几棍子打下去,摔下去时额头磕在地上,破了一个窟窿,鲜血淋漓,一下子染红了整个小脸。

她趴在地上,眼泪止不住地流。

全身无力,四肢被嬷嬷用力摁住,根本动弹不得,她只能用怨恨的目光死死瞪着秦姨娘。

秦姨娘一巴掌扇下去,子佩脑袋晕晕沉沉,两眼昏花,有那么一瞬间是没了意识的。

清醒了再继续瞪,啪地一声又一巴掌下来,子佩只觉得两边脸颊重重的,麻麻的,但感觉不到一丝疼痛。

昏厥的母亲倒在地上无人理会,八岁的妹妹抱着她的身子哭得声嘶力竭,子佩不得不屈服。

几个嬷嬷强行拖着子佩换了新的衣裳,重新打扮,子佩也不反抗了,手里攥着周氏咳血的帕子,心如死灰。

她以为她会成为一个花甲老人的小妾,但这时候宫里来人了。

“李家之女子佩,端庄秀丽,贤良淑德,特赐韩王正妃。”隐隐约约中,子佩听到这些。


大婚前,皇帝设下夜宴,让韩王带新王妃入宫。

这是赐婚后,子佩第一次见韩王。

这日,他穿了一身绣绿纹的紫长袍,雍容华贵,气宇轩昂,骑在高高的大马上,看到她盛装出来,微微向上翘起的嘴角透出一丝冷笑,和令人不寒而栗的阴冷。

她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冷意,但是她视而不见,依旧淡笑着缓缓行至他跟前,低身请安。

他一扯缰绳,骏马嘶叫,翻腾起前蹄欲踢人,吓得子佩忍不住后退两步,听得一声冷鞭抽打声,他已经乘着骏马飞奔出去。

子佩呼出一口气,拍了拍胸口,自己爬上马车不急不缓地往皇宫去。

皇宫门口,韩王已经等候多时,这才看到子佩的马车缓缓而来。他故意骑马飞驰将子佩丢开,但不想她竟然敢让他等了大半个时辰。

子佩下车,对韩王的冷黑脸依旧无视,笑容可人地上前,再行礼。

“王爷赎罪,这小母马比不得王爷的千里驹,让王爷久等了。”

韩王想发作,却是发作不得,只能气闷哼一声,甩袖子大步往前走。

子佩不紧不慢地尾随着,很快就与他拉开很长的距离。

在半路上看到他跟一个女子走得极近,她看出了一点眉目。

她站得远远的,但见他浅笑如春风,眉眼深情,看向女子多了几分暖意。

直到入宴,他视线依旧时不时瞥向对面的女子,子佩不动声色地观察着,心里苦笑。

那女子是元将军的大姑娘倾怜,前任宰相的孙女,出嫁当日便克死了夫婿,被退回了娘家,之后一连八年,无人敢求娶。

宴席过半,韩王和元倾怜前后离席,子佩分明看到他们都是往同一方向走的。

不知怎的,心里头凉凉的,子佩忍不住多喝了几杯。

脑袋晕乎乎的,她便出来透透气,醒醒酒。

她坐在晦暗冷清的假山下,忽然听得凉亭里传来说话声,是韩王与那女子在私语。

原来,他们二人青梅竹马,郎情妾意,却又不能相守。

拨开斑驳枝叶,她便看到元倾怜哭着抱住韩王后身,贴着他的后背抽泣,声泪俱下。

酒意瞬间清醒,子佩闷闷地回到夜宴上。

韩王自从回座位后,便一直自顾自饮酒,很快不胜酒力,早早便告罪离宫。

子佩自然是随着他一起出宫的。

韩王喝多了自然不能骑马,只能被扶上马车,子佩看了看侍卫牵着的千里驹,顺手接过来,一跃而上。

骏马嘶叫翻腾,差点把子佩摔下来。

“你做什么,下来!”韩王拨开帘子,冷着脸瞪她。

“王爷总不能留爱驹在宫门口吧,妾身替爷骑回去。”她淡淡一笑,扬手挥鞭,策马而去。

“该死的!”

韩王突然发怒,酒醒了大半,立马吩咐车夫追上去,但马车哪里赶得上他的千里驹。

追到王府门口时候,子佩正把马匹交给王府守门侍卫,他下车就黑着脸对她。

“这千里驹性子烈,你若是摔伤了本王如何向李相交代?”方才她骑在马背上摇摇晃晃,他看得心惊胆战。

“王爷训得甚是,子佩行为鲁莽,考虑不周。”然后,她深深一拜,诚心道歉。

韩王欲发作,但又发作不出来,生生憋着一口气。

以其人之道,还治其人之身,子佩颇为开心,眉目间尽是笑意。

韩王自然是看得出来她是故意惹他不快。

她欲上马车回府,突然被他拎下来,说什么天色太晚,一个女孩子独身回府不安全,愣是将她拉进王府。

“不行,男女授受不亲,我不能住在这里。”子佩极力反抗,对于韩王,她是排斥的。

韩王故意将她拎到琼玖苑。

琼玖苑是韩王妃的院落,他告诉她那是她以后居住的地方。

“放心,王府没有鬼怪作祟,你也别听信外面的传言。”他特意跟她强调。

琼玖苑黑漆漆的,不见一盏明灯,一阵冷风吹过,树叶沙沙响,子佩只觉得一股阴冷寒气拂面,不由得缩了缩脖子,没有顾忌地抱住了他。

他一提,她立马想到那些离奇病逝的王妃,脑中出现一些惊悚的画面。

“我要回家。”她大惊呼。

拼了命似的抓着韩王不撒手,她力气也颇大,他掰了好一会掰不开,只好让她回家。


大婚那天,到王府的时候子佩才知道,跟她一同入府的还有一房侧妃。

这侧妃,便是元倾怜。

不知怎的,蒙着盖头竟掉了泪,心里头觉得凄苦。

难道,她要步母亲的后尘吗?

周氏身子虚弱,都是常年被冷落而郁结于心,幽怨成疾,子佩恍恍惚惚拜了堂,送入洞房。

外头觥筹交错,丝竹悦耳,而琼玖苑这边的洞房里却气氛冷清。

子佩独坐床头,听得门外丫头们谈论这元侧妃,直道韩王终于苦尽甘来,与元小姐喜结连理。

听着听着,子佩发现一件事情。

当年促成元倾怜那桩姻缘的,竟是自己祖父李相。

李相信奉道术,跟王家说只要找一个八字相和的女子成亲冲喜,那王公子的身子便会好转,王家这才求皇帝赐婚,将元大姑娘和韩王拆散。

可惜王公子旧疾发作,拜了堂便口吐白沫,一命呜呼。

王家人悲痛万分竟把晦气都撒在元大姑娘头上,骂她克夫。

彼时,子佩知道韩王不待见她的缘故,不免暗叹一声冤孽。

如今,她已经成为韩王妃了,母亲和妹妹的身份水涨船高,无人敢欺,她的目的已然达到,也不奢求韩王能够怜爱。

子佩自己扯下红盖头,思量着自己可能很快就会离奇病逝,想着接下来怎么办。

正当她趴在榻上准备睡觉,房门突然打开,韩王醉意熏熏被人抬进来。

子佩一愣,吓了一跳。

看她自己竟然揭了盖头,不等自己来便要歇息了,韩王顿时酒醒了些许。

“把王爷抬去元侧妃的院子。”子佩吩咐架着韩王的侍卫。

既然韩王和侧妃才是天生一对,苦尽甘来,那她不好横插一脚阻挠啊。

算是替祖父赎罪吧。

新婚夜韩王不留宿琼玖苑,她会被人笑话,也是她该受的。

但是出乎意料,韩王并没有去元倾怜那边,而是把侍卫挥走了,然后一双冰冷的眸子瞪着子佩。

“为何自己揭了盖头?”他摇摇晃晃走过来,似乎要吃人,她有些怕怕地后退。

“我……”她以为他会去元倾怜那边,且三更已过,迟迟不见来,她便认为他是不来了。

元倾怜住的院落便叫蒹葭苑,可见他对她是何等痴情了。

“合卺酒呢?”

桌子上竟没有合卺酒,韩王眉头深皱,看到床边倒着一酒壶,他踢了一下,已然空空如也。

再看子佩脸颊微红,明显是喝了酒的,韩王脸色瞬间全黑了。

“我,我让人再准备一壶……”

子佩欲走,被他拽着胳膊提回来,就跟拎小鸡似的丢在床榻上。

“你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是韩王妃这事实。”

“我,我……请王爷赎罪。”

子佩一激灵,赶紧翻身下榻,可怜兮兮地抱着他的腿请罪。

“王爷不应该是去蒹葭苑吗?”子佩哭笑不得。

“本来本王也没打算留宿这里,来此是跟你说清楚,你只有王妃这个头衔,其他的不要妄想。”

韩王眯着眼睛,将她拎起来,捏着她粉嘟嘟的小肉脸,凑近她咬牙切齿道:“现在看来,王妃的觉悟甚高,嗯?”

他一把将她摔在地上,后者战战兢兢爬起来闪到一边去,不敢靠近他。

“本王改注意了,你越是不想本王留宿琼玖苑,本王偏是要留。”韩王端坐在床头,朝子佩凉凉一笑,“过来,替本王宽衣。”

子佩小心翼翼地上前,被他一手扯过去,他钳制着她身子,扬手往她屁股打了一下。她慌了神,吓得不敢轻举妄动,只得任他上下其手。


次日,元倾怜过来给子佩请安奉茶。

元倾怜是个国色天香的美人,举手投足间尽是风情,子佩站在她身边,只觉得自己黯淡无光。

这样的美人,难怪韩王心心念念近十载。

人虽美,但却绵里藏针,子佩不喜欢她。

“瞧着王妃今日精神欠佳,想来是昨儿晚上王爷不会体恤人,这爷便是这样,总是学不会温柔体贴。”说着,元倾怜捂着嘴哧笑,面颊微微泛红。

子佩眉头轻皱,不语。

“昨儿个,王爷本是要来蒹葭苑的,但是妾身不便伺候,便没让爷来。”说着,她摸了摸自己肚子,一脸慈爱淡笑,“不知道这小东西以后会不会像爷。”

然后转头看向子佩,笑意盈盈,带着几分得意,几分寒意。

子佩身子微微僵硬,原来这元侧妃早已与韩王暗度陈仓,珠胎暗结啊!

“我与王爷两情相悦,可惜王爷命相不好,怕害了嫔妾,这才同一天与王妃入门。听闻王妃在相府时候是个小夜叉,能驱邪挡灾呢。”元倾怜嘴角扯开一抹恶毒的笑意,但是很快就消失了。

哐啷一声,子佩手里的被子应声碎成一片片,她惊愕地看向元倾怜。

“韩王与元侧妃果然是天生一对。”子佩声音凉凉,心里生了几分怨恨。

原来,他久久不娶元倾怜进门,是怕克死她。而他选她做正妃,亦是为了给这个女人挡邪气。

子佩心底对韩王的一点点期待,全部成空。

挡你丫的邪气!

子佩气呼呼地去账房,用自己的王妃印章支了一千两银子,然后抱着银子岀府去,把两年前看好的宅子买了下来。

回到王府之后,便被韩王叫去了大厅。

看到韩王黑着脸一副要杀人的模样,手里还把玩着早上她押在账房总管那里的印章,子佩腿脚一软便跪了下去。

心里却暗骂那账房总管王八蛋,说好的保密,竟然一转身就跟韩王交代了。

“王妃很缺钱吗?”韩王差点吐血。

这印章昨儿个拜堂时候,他亲手交给她的,一转眼便被她拿去换了银子,然后岀府逛街。

“嗯。”子佩认真点点头,这是她拿过的最值钱的宝贝了,要不是真的没钱,她怎么敢那么快就拿去换银子了。

韩王呵斥了一顿,见她又快哭了,这才放她回去反省思过,禁足两天。


暗夜沉沉,琼玖苑笼罩在黑暗里。

一道暗影从房顶上跳下来,摸索着往主屋去,鬼鬼祟祟地捅破纸窗,将毒烟一口一口吹进屋里去。

里头的子佩,正烦躁着夜不能寐,忽然看到窗户有暗影,便警惕起来。看到放毒烟,她立马捂住口鼻,顺手从枕头底下攥紧剪刀。

听说琼玖苑闹鬼,所以她特地在枕头下藏了剪刀。

等了一会,外面的人用小刀撬开窗户跳进里屋,然后蹑手蹑脚地朝床榻摸来。

那人扑向床榻,抱住那被子便开始发出淫贱笑声,但掀开被子一看,发现什么都没有。

一惊,脖子后便抵了凉凉的尖锐之物,小贼顿时不敢轻举妄动。

子佩吹了吹火折子,将床头的灯盏点亮,发现她并不认识这个夜闯她房间的男人。

“你怎么没有迷倒?”男人慢慢转过头,有些惊愕。

“我懂药理。”她为了周氏的病情,研究不少医术,跟女医学习医术,随身都会有一些小药品,方才知道有人放迷药,她便吃了一颗药丸。

“你是谁?”

那男人肆无忌惮打量着她,邪恶一笑,“采花大盗,有人雇我来找你。”

子佩惊讶,但见那男人轻而易举地打掉她手里的剪刀,一把将她拉扯过去,欲对她图谋不轨。

子佩力气大,性子刚烈,自然是拼命反抗,当即拔了头上珠钗与之搏命,二人拉扯之间,将床头的灯打翻,床榻迅速燃起大火。

大火迅速燃烧,充满整个房间,一下子便控制不住了。

小贼见情况不妙欲逃,却被掉下的房梁砸中,卡在火堆里。

大火烧了一夜,琼玖苑主屋全部烧成灰烬了,连同屋里的人。

韩王连夜从外面赶回来,琼玖苑已经是一片火海和废墟,看到侍卫抬出来一具烧焦的尸骸,身上还挂着烧黑的王妃印章,他惊骇,几欲晕倒。

下人说,那是王妃的尸骸,他不信,发了疯似的往火里冲去。

后来,他派人找遍整个王府,都找不到人。


四个月后,元倾怜被韩王送出王府,安顿在一处别院里。

元倾怜哭着求他,他只冷冰冰背着她道:“本王可以保你衣食无忧,但你跟别人的野种,休想冠着本王的姓氏出生。”

元倾怜哭得撕心裂肺,苦苦哀求他,他都没有回头。

后来,有人说元倾怜雇江湖采花大盗,玷污了韩王三任王妃,将她们逼疯害死,又对韩王新妃下手,所以被韩王赐死了。

城西一处药堂,专门给女子看病,但今天来了一个男人,身后跟着不少随从,一来就把药堂包围了。

二楼上的掌柜瞥见来人,吓了一跳,赶紧腆着圆圆的肚子从后院爬墙逃走。

但是一爬上墙头,便看到那男人站在墙外,凶神恶煞,正黑着脸瞪她。

“你翻墙的功夫倒是厉害,怪不得偷梁换柱后,能轻易跑出王府。”

侍卫跃上墙头把人拎下来,韩王盯着她微微鼓起的肚子,想训斥又生生憋了回去。

“以后不许再逃跑!”他上去轻轻将她横抱起,在她惊愕下落了一吻。

后来,他竟变了性子,没再绷着脸乱发脾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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